
今天,全國社保基金理事長樓繼偉在第十六屆企業發展高層論壇上的講話,刷屏了。
在這個講話中,樓繼偉全面闡述了對于當前經濟的看法,內容詳盡,觀點鮮明。對于2018年的重點工作——防范金融風險,樓繼偉也進行了重點論述,引入思考。
樓繼偉特別提到了上世紀90年代整頓金融秩序對當下的啟示,上世紀90年代,朱镕基同志堅持分業經營,認為現階段公民規范守法意識不足、機構監管能力不足,混業必亂。樓繼偉還建議學習最“枯燥乏味”的加拿大模式,更加嚴格地限制銀行業的杠桿作用,限制衍生品交易,防范金融風險傳染,著力保護金融消費者。
作為一位曾經掌管中國“錢袋子”的老財經,樓繼偉是朱镕基時代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制度設計者之一,更是為人熟知的一以貫之的“市場派”。但是對待金融問題上,樓繼偉此番表態,顯然更加強調對于金融行業的嚴格管制,再對“金融亂象”當頭潑了一盆冷水。
我們看樓繼偉關于金融市場的4個判斷:
1、現在中國是混業發展到極致的金融市場,風險高企。
2、當前金融行業利潤已超過其他行業利潤總和,房地產金融化和金融脫實向虛是最重要的宏觀風險點。
3、我國特有的風險,如中國特色的交易衍生品泛濫,各類中國特色的金融、類金融機構和區域性市場的創新設立,監管難度極大等問題。
4、整治金融風險絕非一日之功。如果能在三年左右的時間解決這一問題,名義利率過高的問題也能隨之解決。
1 中國是混業發展到極致的金融市場
樓繼偉表示:
過度的混業造成一系列金融亂象,名目繁多的中國特色衍生品另人眼花繚亂,同業、通道、嵌套、資金池、龐氏融資性的萬能險、P2P、非標、現金貸等等層出不窮、相互疊加,結果是不斷抬高資金成本,加劇實體經濟困難。
同時,風險傳染的渠道極不透明。相比于美國十年前的金融市場,各種衍生品風險收益特征是有定義的,如MBS、CDS、CDO等,也都是經過備案的。我國則更為混亂,需要穿透到產品底層,才能識別真實的風險收益特征。
我國的金融機構,除常規的銀行、證券、保險、基金外,各類中國特色的金融、類金融機構和區域性交易市場創新設立更是眼花繚亂,不勝枚舉。這樣,我國產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概率是相當大的。因此,眼下更為迫切的任務是打好風險防控攻堅戰。我認為,我們付出艱辛的努力,能夠打贏這場攻堅戰,仍同美國十年前的場景對比來說明這一點。
這很大程度上,歸功于金融脫媒以及互聯網金融的異軍突起,直接推動金融機構的業務創新與業務交叉融合越來越多,諸如互聯網金融、全牌照金融控股公司等跨領域的金融業務、金融產品與金融機構日益涌現。
顯然,要遏制混業勢頭,首當其沖的就是互聯網金融。
我們以互聯網金融最具代表的P2P為例,2012年只有110家,2013年只有523家,2014年達到1575家,2015年飆升到3859家,今年則已接近4000家!4年間,平均每天成立近3家平臺。而且這只是公開的數字!
這些瘋狂成立的企業,都是來解決金融問題的嗎?顯然不是,大部分都是“互聯網+金融騙子”的模式,頻繁跑路!90%的平臺要倒閉,這句話并沒有危言聳聽,因為至少90%的平臺都不是真正的P2P。他們只是把老式的集資詐騙搬到了網上,開了一個賭場!
回想1993年,朱镕基總理期間,中國“第一非法集資案”, 北京一個叫沈太福的中年男子,以24%年息非法集資10幾個億。中南海震怒了。朱镕基拍案而起。1993年3月31日,沈太福在北京首都機場被警方拿下。1994年4月11日,沈太福被處決。是時,中國還沒有專門針對非法集資的金融立法。他被指控的罪名為“貪污罪和行賄罪”。
反觀今天的非法集資案,動不動就15%、18%利息,錢從哪兒來?從e租寶開始到中晉,再到如今的錢寶網一連串所謂的大型金融平臺接連出事,動輒上百億,觸目驚心!而最后的始作俑者,卻往往沒有下文,我們是不是應該徹查都是一群什么人在搞金融!
其次是金控平臺。
近年來,擁有多個金融牌照的金融控股公司正如“雨后春筍”般涌現,央企金控、地方金控、民營金控、互聯網類金融混業經營機構加速“跑馬圈地”,金融混業經營、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結合成為重要趨勢。在集成資源的同時,也加劇了實體經濟與金融體系、各金融業態之間的風險共振,給金融穩定造成風險。
據不完全統計,截至 2016 年末,全國各類金融控股公司已達 53 家 ( 如下表 )。而旗下包括銀行、證券、信托、期貨、公務基金、租賃、基金子公司、基金銷售、第三方支付、小額貸款、典當等 11 個行業 252 家子公司和金控平臺。
顯然,金控平臺的混業經營的方式削弱了現行金融分業監管的基礎。對此,加強監管勢在必行,近日國資委在2018年的重點任務當中就提出將嚴控金融業務,嚴禁中央企業脫離主業單純做大金融業務。全面加強委托貸款、內保外貸、融資租賃等高風險業務管控,嚴禁融資性貿易和“空轉”貿易,發現一起處理一起。為了應對央企金融領域的高風險業務,下一步,國資委將研究建立專門針對中央企業的金融業務風險監控報告體系。
2 房地產金融化成為最大宏觀風險點
樓繼偉說:
“房子是用來住的,不是用來炒的”,“金融要回歸本源,為實體經濟服務”。這實際上是指出房地產金融化,和金融脫實向虛是最重要的宏觀風險點。在美國金融危機爆發之前,每人都擁有住房的“美國夢”,深入人心,而不去管有沒有實際能力。在金融市場上,以房貸為底層資產的MBS,及其衍生出的一系列產品充斥。最終兩者交織傳染,相互激勵,風險爆發。
中國社科院報告顯示,近一年多來,金融機構甚至將超過40%的貸款量都投放到房地產領域。如此多的信貸的堆積,或會令中國銀行(4.490, 0.01, 0.22%)業出現被房地產綁架的風險。
有關統計顯示,2008年,中國全部家庭貸款才5.7萬億元,而到了2017年,這個數字預計接近50萬億元。由此可見,房地產金融化和泡沫化之嚴重。
對此,從去年以來,中央已經高度重視。無論中央經濟工作會議,還是日前銀監會主席郭樹清接受《人民日報》專訪,都透露出進一步遏制房地產行業泡沫,防范樓市加杠桿引發金融風險的決心。
反映在房地產信貸領域,就是往年年初房地產信貸會比較寬松的情況,在今年開年之后并沒有出現,反而延續了去年下半年以來的持續緊張,而且住房按揭的利率上浮成為常態。就上月全國的總體情況來看,首套房貸款平均利率由年初的4.46%上漲至年末的5.38%,環比上升0.37%,同比上升20.89%。接近基準利率上浮10%的水平;而二套房貸款平均利率則為5.73%,較上月上漲0.02個百分點。
3 中國特色的金融風險
樓繼偉:
特別是我們面對我國特有的風險,如前面所舉述的中國特色的交易衍生品泛濫,各類中國特色的金融、類金融機構和區域性市場的創新設立,監管難度極大等問題。
一些地方領導以往熱衷于發展地方交易市場,現在也發現難以監管,區域性市場難免風險外溢,一旦出險,收拾起來十分棘手,也都在審慎處理和認真反思。
名義上看,我國金融監管體系仍以“一行三會”為基本架構,實行中央垂直的分業監管。但是,在實際工作中,“一行三會”監管部門受機構設置等方面的限制,在實施有效監管方面力度參差不齊,監管資源多集中在經濟較為發達的城市地區。
具體而言,銀行業方面,人行和銀監部門在市和區一級均設有管理機構,在執行上級政策、開展行業監管和防范經營風險方面發揮了主導作用,但到縣一級行政區域并沒有銀監分支機構。對于證券機構和保險機構,行業監管機構更是只延伸到省一級,市級以下并無證券和保險行業的監管機構。使得監管在縣級、村鎮領域存在很大“真空和缺失”。
從地方金融監管的角度看,在組織架構上,大部分省市只有省市兩級地方金融監管體系,僅有部分省建立了省、市、縣三級監管體系,如山東省、江西省等。同時,對地方金融行業的監管往往存在職能界定不清,多個部門監管分散的問題。
如在一些地方,金融辦主要負責對小貸公司、融資性擔保公司的設立進行審核報批和監督管理,同時對民間資本、民間借貸以及資金合作社進行審批與監管 ;商務部門(或者經貿委)主要負責審批典當行和融資租賃公司的設立,并進行監管;發改委負責對基金公司設立的備案報批和管理;而對非融資性擔保公司和網絡貸款平臺等機構,目前沒有明確的監管主體。
特別是,地方政府金融辦普遍集協調、服務、規劃和監管職能于一身,出于發展地方經濟的需要,金融辦有爭取金融資源、推動地方金融擴張的傾向,這與金融監管目標存在沖突。這也就理解了一些地方瘋狂成立網絡小貸公司的原因。對此,如何進行監管協調,仍然有待進一步“破題”。
4 名義利率過高的問題可能持續3年
樓繼偉:
當前,我國M2與GDP的比例超過200%,與日本的水平大體相當,超過美國91%的兩倍。但從利率水平看,2017年我國1個月的SHIBOR拆借利率平均水平為4.09%,同期日本的可比利率水平為-0.01%,美國為1.1%。我國貨幣環境更為寬松,資金成本反而更高,表明金融體制存在嚴重的扭曲。
是否有必要讓金融機構承擔混業監管真正到位后的高額合規成本?是否有必要讓實體經濟支付過高的名義利息?無論這是因為高額合規成本外溢,抑或是因為過度混業、多重衍生造成的高風險定價。
我十分認同劉鶴同志不久前在達沃斯峰會所講的,“爭取在未來三年左右時間,打贏防范金融風險攻堅戰”的判斷。如果能在三年左右的時間解決這一問題,名義利率過高的問題也能隨之解決。
其實,當下的中國是全世界貨幣供應最為充裕的國家,M2廣義貨幣總量達到了167萬億,國內的GDP才剛剛過80萬億。但是,即便如此,在央行沒有加息的情況下,市場利率的上行速度和幅度仍然非常快,只能說明中國的債務規模已經鋪得太大,金融投機也早已反客為主!
如果不及時對房地產金融化和地方債務實行雙緊縮政策,潛在危機將為期不遠。就像樓繼偉所說,“我國產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概率是相當大的”。如今,從高層的認識、政府認識和對關鍵風險點的認識上,都有了基本一致的判斷,以時間換空間的改革措施已經在路上。是揚湯止沸還是釜底抽薪?不僅僅是要講原則,更要有巨大的政治勇氣。從這個角度說,未來3年防范系統性風險的同時,名義利率過高的問題也有可能持續3年時間。
《電鰻快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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